魍魎狩【愛之章】

阅读模式 · 发表于 2011-5-22 20:14:32

「我是令你淪落到如此悲哀的罪魁禍首。」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或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他。
在活過一定年歲後，記憶就不再那麼重要。以我來說，只要我還存在，就總是有那麼多的事情、那麼多的感情需要去記，其他的東西因此被抹滅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不要過來。」我說。
但他又朝我踏近一步。
多麼不幸的人，這個人馬上就要死了。我想。
『這次的我』是個容易衝動的人，就在幾個時辰前才殺了『我』最愛而又最恨的人，『我』的妻子和摯友，因為『我』是個那麼暴躁的人，連帶的也將撞見現場的鄰居送斷生命。
說起來，失去妻子──我的宿主，明明只要再過幾個時辰我就可以脫離這種殘暴而憤恨的情緒，在此時遇見的這個人是多麼不幸。
再晚幾個時辰，他說不定就可以是我的新宿主……
「你無法寄宿在我身上。」他說。
「不要過來。」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也不一定，他頭上有對白色的角，像鳥的翅膀一樣，白色的羽冠。不是人類。
「你到極限了，可憐的……但我在這裡，一切都會沒事。」他停在我面前，不畏我一身血汙的抱上來。
『我』到極限了？這是顯而易見的，還是，我到極限了？
我倒不曾想過這個問題，或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不是自誇，每一次的『我』都是全力以赴的投入感情，每一次喔，已經有……幾次了？暫且不論每一次的好壞，人類是很容易就會改變的生物，即便是美滿結局，我的生命也沒辦法在結局時一併畫下句點。
這個宿主死了，就再找下一個。
原來如此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3px">。
我到極限了，多能令我驚訝的事實。
「我是令你淪落到如此悲哀的罪魁禍首。」他說。
幾分鐘後，我跪在他四分五裂的屍體上親吻他血跡斑斑的羽冠，用撕裂他的我的這雙手與這個身體，徹底的感受到了與我過去的生命中有過的、截然不同的、完全無法比擬的愛。

愛之章

I love you not because of who you are, but because of who I am with you.
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誰。

我讀了一次原文，再讀一次翻譯，我很喜歡這句來自大洋彼岸的諺語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8px">，跟我很配。
想想真是不可思議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8px">，人類的科技日新月異，翻山越海的旅行在幾千年前還只是我們的專利，現在已變成只要有人類的貨幣就能做到的事情。
若不求親臨現場，那打開電腦就能環遊世界呢。
不知道那些上古時期的原生妖怪對電腦會有什麼看法？雖說現代的原生妖怪已經是少之又少，比蘇門答臘虎還稀有。現代社會是衍生妖怪的天下。
說是衍生妖怪的天下……
到凌晨五點我離開網咖的時候，口袋只剩下買片吐司都不夠的零錢、手機跟鑰匙，身為稱霸現代社會的衍生妖怪的一員有那麼點淒涼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5px">？
不過，我追求的並不是物質上的東西。
我是為愛而存在的。
那些失去伴侶、失去手足、失去父母、失去子女的人類，那些失去摯愛的人類，我填補他們生命與感情上的缺口，我為此存在。
只消和他們對上視線並拿下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我就能寄宿進他們的心，成為他們最摯愛的存在。從外貌到內在我都能重現出來，比本尊更好的是，我絕對能符合宿主對我的期待，不論是好是壞。
就這點上來說，我絕對比本尊還完美的，且就像宿主對我的愛，我也會像宿主期望的一樣去回以愛……然而人心是那麼善變。
以前的就不說了。
『現在的我』的媽媽，當初在『我』溺水失蹤時哭的那麼傷心，失而復得時那麼高興，『我』如她所願長成了聰明健康又聽話的孩子，她卻不再像以前一樣愛『我』了，現在只是每天將餐費留在桌上，她有了更愛的對象，想要嫁給對方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8px">、共度一生的對象。
「失而復得的寶貝，應該要全心全意一直愛著啊……」
明明，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值得被愛的存在。
不是放在第一位的愛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話說回來，即使是一生都愛著我的人類，也是有離我而去的一天，終歸來說，人類就是個不適合愛的生物？
啊，弔詭了，我很喜歡人類的啊，是因為人類才有我這種衍生妖怪存在，我喜歡人類。
我愛人類。
離開網咖，我在公園坐到天亮。
從我坐的位置勉強可以看到馬路對面『我』住的公寓的窗戶，一片漆黑，這不意外，現在幾乎可說是只有『我』還住在那了。媽媽期待『我』會懂事、體貼的祝福她，『我』很想，可是我辦不到。
因此我在早起來公園運動的老人家們的側目中痛哭失聲。
我哭了快要一整天，回絕了好幾次陌生人或鄰居的關心，直到日落時分才有氣力去文具行買一張色紙，想著即將要做的事情，鼻子的酸意就怎麼都忍不住，色紙因為眼淚褪色褪的一蹋糊塗。
我愛『我』的母親，那麼的、那麼的愛她。
回到公園、小心翼翼的把已經面目全非又因為碰水而軟趴趴的色紙摺成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我又看著公寓窗戶心痛到黑夜降臨，才將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覆到臉上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3px">。

「你媽媽說她錯了、冷落你了，哭著到處找你。」
「哎，」我壓住搖搖欲墜的紙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仰頭一口喝乾罐中果汁，「沒記錯的話我們都是人(xing)凝聚衍生出來的妖怪，又不是原生種，哪來的爹娘啊？」
在我的左側，已經熄燈關門的書店，玻璃櫥窗因為黑暗、像鏡子一樣映出我的身影，一舉一動皆一模一樣，只除了出口的聲音。
「冷血的傢伙，以前的你多可愛啊，每次都因為擺脫不了情緒而死去活來的掙扎……真懷念啊，想當年那些人類……」
「別像個老頭一樣嘮叨那種不知道幾年前的事，雲外，而且你比我小吧？」
「人類開始學會利用水面映照的時……」
「人類開始學會利用水面映照的時候你還沒有誕生，省點力氣吧。」
「最近很流行詛咒。」
「你快角色錯亂了，冷靜點。」雲外鏡遊走於所有能出現映像的地方，只能藉著映像表現自己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4px">，沒有屬於自己的外貌，某方面來說也沒有自己的個(xing)。我過去固然有過一段經常情緒錯亂的時光，然而這傢伙比我還容易錯亂，有時候還會變的難以溝通。
「……其他妖怪說你變強了，無面。」
我用空罐做了個舉杯致意的動作做為回應。
所有的改變都是從那天開始的，從我遇見他、殺了他的那天。那天之後，我學會用外在的物品協助自己處理失去宿主時的情緒化反應，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是最有效的一種，遮住臉、不再露出以前宿主希望的樣子時，我就能恢復『妖怪無面』的身分。
也是因著這個輔助，我才能順利培育出我自己的慾望。
我的慾望，我想要的，妖怪無面想要的，只有一個。
「沒有哪個人或非人像你那樣在追白澤，那不正常。」
「……雖說你本來就很容易說傻話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麼傻的發言，雲外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4px">，我們是妖怪耶，說什麼正常，就這個人類發明的用詞來說妖怪本身就不正常了啊。」
「以一個妖怪來說不正常，」鏡裡的雲外說，「這是白澤說的。」
這話聽的我不由得嘴角上揚，甚至控制不了笑聲的溢出。
「哈，那可真是再好不過！」
「無面……」
「要是我曾有過任何一絲猶豫的話，也都在此刻煙消雲散了，雲外，真是帶了一句相當不錯的話給我啊！」
「你做的事情讓其他一些大妖怪很不安。」
「是嗎？原生種還衍生種？」
「無面，你可能會被追殺。」
「辦的到的話就來吧？」好歹我也算有點年歲的大妖怪，倒不是說我就多擅長戰鬥，但我也有我專擅的術法，「無面恭候大駕。」
「你可能會害死我們。」
所以？
說真的，這些都是廢話，不知道說過幾次，或是不說也眾所皆知的事情，然而我太開心了，再說一次也無妨。
「我是衍生妖怪啊，你看過哪個會關心其他妖怪的衍生妖怪嗎？就算有，也不會是我，我由衷愛著的──這邊可先不說妖怪無面的宿主，我是說我，就是我，我由衷愛著的，從那天起就只有一個存在而已。
「看著我，雲外鏡，不論是作為我還是作為無面，你認為我會在乎你或其他妖怪嗎？」
鏡內的映像沒有任何回應，於是我笑的更開懷。
鬆手讓空罐落地，隨即踩扁，我雙手壓上鏡面，直至雙掌都沒入鏡中世界，鏡內映像僵直。
「我休息夠了，現在，帶我去那一位的身邊吧？當然，你不會拒絕吧？」
雲外鏡當然不會拒絕。

男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ＰＳＰ、他最愛的神魔題材ＲＰＧ。
邊走邊玩是很危險的事，若被家長或老師看到肯定會被沒收。
男孩為此牢牢記住學校到家的距離，只為了能在踏入家門前一秒收起ＰＳＰ。
現實世界對男孩的吸引力沒那麼大，那些看似不太可能存在的超現實遠比作業有趣，他尤其熱愛那些普通人在某天發現自己並不平凡、而後踏上拯救世界之旅的劇情，雖然就他對父母的觀察，他要有不凡的身世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是被收養的，二是他是醫院抱錯的。
如此一來，他要成為救世主只剩一種途徑：命運。
為了那神奇的一天的到來，他必須加緊鍛鍊自己對非凡的知識──透過手中這神奇的機械……這是一個不被認同的艱苦歷程，就連親生父母都無法理解的……
男孩的思緒在迷走到父母被壞人收買的可能(xing)時中斷。
男孩看見了他。
長著白色的角、走的每一步都筆挺而優雅的他。
說是角，那看起來更像一個冠，白色的、有著羽翼紋路的冠，從頭的兩側向前延伸，像冠，又像角一樣。
白冠下是黑色捲曲的短髮，好像沾上什麼又乾掉的、不自然的捲曲，乍看之下還以為是紅白花樣的古典長袍，男孩不太確定，但那些紅色集中在人體關節跟要害上，呈現讓人害怕的渲染狀。
男孩下意識的環視周圍，多奇妙的事，此時此刻，這條街上居然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再看去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8px">，白冠也正面向男孩的位置，因低垂的捲瀏海而沒有對上眼，男孩仍倒抽一口氣，不敢再看。
不敢直接看。男孩關了遊戲，以自認細微的動作，用ＰＳＰ的黑屏就著黃昏映出白冠的身影，隨即為映像中多出來的那個戴著紙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的男(xing)大吃一驚。
這個原本只有兩個人的街，突然的、憑空的冒出第三個人。
男孩的夢想是成為不可思議事件的英雄，所謂夢想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2px">，說穿了就是以後的事。
「媽、媽媽！！」

我對狂奔而去的人類小孩手上的遊戲機拋了個飛吻致謝，雲外的話應該能收到吧？
轉身抱住纖細脆弱的那一位，不知道他之前是走在什麼地方，居然花了兩天才讓雲外找到他的位置──說起來應該好好謝謝那孩子，原生妖怪正行走的地方，人類都會本能的避開，若不是那小孩玩遊戲玩的正入迷，肯定不會踏上這裡吧？肯定，就不會製造出能讓雲外找到白澤的映像……這是命中注定的相見！
喜悅讓我的力道有點過大，「十年不見，我摯愛的罪人。」
抱的太過用力，他的左臂突然掉到地上，血淋淋的，令我安心的……並不是我心理變態，我是個正直健康、為愛這個無害事物而生的有為妖怪。
因為他是白澤。
「……」
「又把自己搞得支離破碎啊，雖然我不討厭就是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8px">，只要是你，我都喜歡。」撿起他的左臂，斷口有著野獸撕裂的殘破感，「這次是……我猜猜看，是原生種吧？這不是人類住宅區嗎，原來附近還有原生種？還是說是化物呢？」
原生妖怪是與天地同時出現、山海的精靈，有著接近自然生物的樣貌，例如獸類或是更虛幻的東西。衍生妖怪則源自人類，是依附著人類這種複雜又脆弱的物種而生的妖異，理所當然的持有較接近人類的樣貌。
然而，在人類當道的現在，屬於原生妖怪的領域越來越小，一些原生妖怪犧牲力量，選擇化做像衍生妖怪一樣、接近人類的存在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7px">。反之，也有受不了人類的衍生妖怪選擇依憑自然、成為極端遠離人類的存在。這兩者皆稱為化物。
總之，就是可能會壓抑不住野(xing)，或是放縱了自身野(xing)的傢伙。
「算了，不管是什麼，想必都已經『沒事』了吧？」
放輕了力道把斷臂接回他空蕩蕩的左袖裡、手臂該在的位置，然後撥開他的瀏海，如我所想，白澤的眼睛仍是海一樣的顏色與深邃，直直的回望著我。
「……」
「真是的，已經不想跟我說話了嗎，啊，是因為我還沒到極限吧？嘖嘖，這可不是我的問題喔，自從那天之後我就沒有再暴走過，不覺得應該誇獎我一下嗎？一勞永逸耶，誇獎我嘛！」
「……」
「好吧，退而求其次，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喔？不重生嗎？」
「……」
「太過分了，你可以跟雲外聊我的事情，卻不肯跟我講話，真是殘酷啊。要去哪呢？」
他安靜的移開視線，用那已經快散了的身體繼續往下個地方前進。
我知道他要去哪。
做為衍生種的我，雖然是活了好一段時間，跟原生種──尤其是白澤，特別是白澤──仍是相去甚遠，或許直到我消失的那一天都不可能看見他所看見的世界、聽見他所聽見的聲音、理解他生活的境界，沒有妖怪能做到。
但是我知道，不能理解但知道。
白澤必然是聽見了聲音，聽見，在某處，某個妖怪濱臨崩潰的悲泣。

《軒轅本紀》：「帝巡狩，東至海，登桓山，於海濱得白澤神獸，能言，達於萬物之情，因何天下神鬼之事，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凡萬物一千五百二十種，白澤能言之，帝令以圖寫之，以示天下。」
簡而言之，白澤是背叛者。
通曉萬物、恆久不滅，似乎只是為了知道世界上的一切而存在，這個即使在妖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尊貴的原生種，背叛了同胞。
千餘種與人類平等的原生妖怪，自那天起一概被劃為『非人』，或說，人類被提升到能與千餘種原生妖怪相對應的位置，只因白澤的選擇。
白澤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
他找上獬豸，以本名和原形做為代價換取補救的機會。名與形對原生種來說是等同生命般重要的事物，這再次證明白澤的特殊，他未在失去名形的當下灰飛煙滅。
『白澤』成為他的代稱。
背叛的後果是永恆的，代價與補償自然也是永恆，獬豸吞噬白澤的名形做為懲罰，換給白澤的是眾妖的未來。
由白澤去承接眾妖的傷痛，用血與肉。
與世界同壽的存在，即使支離破碎也不會真正死亡，就算屍骨無存也會以新的身體重生，然後，再將一切奉獻。
白澤的血肉可以安撫妖怪，不論是原生種或衍生種，均能藉此簡單獲得最需要的慰藉，而能繼續維持現況。
重點不是犧牲，對我來說，我更在意的是白澤的罪惡感。
我知道罪惡感，我熟悉罪惡感，衍生種都很清楚這些感覺情緒，但這些卻不是原生種會了解的事。因為對什麼心生愧疚而想補償，這種複雜的思緒不會列入自然法則，原生種固然可以透過後天學習理解這種情緒，卻不會像衍生種那樣天生就明白。
那麼，是誰、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教會白澤罪惡感？
又是誰、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教會白澤愛？
這個出現的比任何一個原生妖怪都早的存在，同時又可能是最早的化物。
從第一次見到他、殺了他、獲得慰藉的那天起，我就無法自拔的深受吸引。妖怪無面出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並非宿主的存在深深愛上。

「原來是山神啊……」
我扶正臉上在童玩店買的木製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穿著一點用都沒有的輕便雨衣，可說是舉步艱難的走在……爬在正下著暴雨的山區，失敗的水土保持跟濫墾濫伐讓山的狀況一蹋糊塗，在這種天氣下沒剩哪條完好的道路──用人類的話來說──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我心儀的對象是頭也不回的爬上去了。
雨雖大，聲音聽起來卻是哀痛大於憤怒，這兒的山神原形是植物吧？沒有攻擊力也不會主動攻擊的山神，所以，他會從某個山溝躍下……
哈，我真的是追他追很久了呢，自稱白澤博士也沒問題的久吧。每次結束與宿主的關係，就找他、跟著他到處跑，也為此花過數年去抓、去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雲外鏡……走題了。
雖然如此，他不曾像那天接受我的崩潰般接受我的愛。
只是令我不快的、像對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對我沉默以對。
我知道白澤的故事，知道他的行為模式，我卻不了解白澤。
不只是原生種與衍生種間的代溝問題，也不只是年齡閱歷造成的價值觀差異，我是擅長洞悉本(xing)的妖怪，思緒有彈(xing)、配合度也高的超優良品種，上述那些對我都不成問題。
我卻不知道怎麼讓白澤接受我的愛。
我試過人類的方式，試過妖怪的方式，試過密集黏人的追求，試過長時間緩慢建立感情。我試過為他每一次死亡哭泣，他不會安慰我；我試過強硬的拘束他，他亦不會反抗我，體貼順從或殘酷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都無法令他改變。到現在我束手無策，想不到其他方式，只能像現在這樣、盲目的跟著他。
開始減弱的雨勢讓我知道白澤的撫慰儀式已經完成，我要找他也比較方便……持續往上爬、搜索每個山溝或足以致命的地方。
幾個小時後我在近乎懸崖的陡壁下看到白色，再花好些時間爬下去確認無誤。
他的身軀已不只是四分五裂，每個部分上都佈滿細小的裂痕，是到極限了。看看碎裂的羽冠，我平靜的脫下外套並盡可能把外套擰乾，在最大塊的軀幹旁等待。
當那新生孩童的臂膀從軀幹的裂縫處用力推出，舊殼迅速風化消散，我用外套包住小小的孩子，從新生的羽冠到冰涼的腳趾。這只是身軀的重生，即使外觀就是個孩子，內在是延續的、不變的。
小白澤安靜的讓我抱著。
沮喪的感覺一下子湧上來，我的戀愛似乎是沒有結果的。我一再想到那個傳說中的黃帝，確實，我有人類無法比擬的漫長生命，但這是否也表示我永遠無法勝過那個早已死去的人類？
白澤至今仍在贖罪，若打動他的條件是要比他更執著、更堅定，那晚生的我豈不是永無機會？
至少我可以確定妖怪無面是在戀愛，沒有其他哪種感情會如此複雜又詭異，一方面感到衝動興奮一方面又感到消極絕望。唯一一種白澤的血肉無法撫平的痛……我試過，沒有用，並為『殺害白澤對緩解我的戀相思無助』這一事實同時感到高興與悲哀。
他昂首看我，用小手握住我的外套，無言。
我的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不僅外側為雨濕透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5px">，此刻連裡側也是。

「無面，你知道『心理醫生』的意義嗎？」
「我不需要的東西？」
「正確答案，所以請滾出去吧。」
身著名牌休閒服的俊秀男子溫柔笑道。
「真可惜，那麼就打擾了。」我很禮貌的點頭致謝，然後抱著掙扎著要推開我的小白澤從門框與男子間的縫隙硬擠進去。
「我不跟同族唱反調的，再拿民間傳說套我我就宰了你餵貓再把貓賣去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火鍋店。」
「這吐槽點太多了我不知道怎麼回應。」
暫且不論貓肯不肯吃妖怪肉的問題，也不管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火鍋店收不收吃了妖怪肉而變質的貓，這男人，天邪鬼，就跟雲外鏡一樣，攻擊力是零，充其量也就只是慫恿哪個大妖怪來殺我，但他絕對不會去做那種事。
天邪鬼是個有惡心但極怕麻煩的傢伙，能在三秒內想汪汪汪種凌虐人類的方式，最終卻皆以麻煩為由而放棄。
這樣的他是不可能為了我的問題而去遊說其他妖怪的。
「就衝著你這種想法，總有一天我真的會去做，一勞永逸。」讀心是天邪鬼的其中一項能力，遊說的能力是另一項，絕對是專家等級，妖怪界的專家、大師，如果他想，這世界沒有他說不動的存在吧？
但是，「當你說總有一天時就表示你永遠不會做了，天邪醫生。」
當需要的時候，有一個在人類世界有固定住所的朋友是很重要的。
「朋友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2px">？你還真敢說……」
獨棟的診所與住所複合宅，我抓著小白澤一路直奔二樓浴室，上樓前撇見天邪鬼那傢伙好像正把我跟白澤的名字記入臨時會診名單，對麻煩的定義還真奇特。

大概花了快一個小時才完成洗頭洗澡的工作，再花半個小時好好把白澤擦乾淨，新生的身體很小，像個還不能自己穩當走路的孩子，卻已經將整個心思都放在下一個需要愛的妖怪上。
人類文明越進步，受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的原生種就越多，雖然身體還這麼小……倒不是我就畏懼看到幼孩的死亡，只要是白澤，不論是小是大、是少是老，血與肉的意義都是一樣的，因此，隨著時代演進，白澤身體到極限的時刻也越來越短。
重生即死亡的日子總有一天會到來，再這樣下去的話。
不是憐憫那種膚淺的想法，我想，等身體再大一點也不為過吧？
到我的狀態差到需要找下一個宿主前，應該夠看白澤長到少年。代價就是得一直牢牢抓著他。
說起來，要是白澤能做為我的宿主就沒問題了呢。
「你瘋了，沒救了，妄想重症患者，我沒有能開給你的處方簽，請你快點消失，滾出我的生活，」天邪鬼好整以暇的懶在他的沙發上看我們出浴室，這傢伙為什麼沒有長胖？「濫用他人浴室的愚蠢傢伙，妖怪的主食又不是澱粉，啊啊快走快走，白澤留下來無所謂。」
「最後一句我可不能當沒聽到喔？」
朋友跟情敵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天邪鬼有著古典美的五官很明顯的露出不屑的表情。
「既然這麼想要白澤，打破白澤跟獬豸的交易不就行了？」
猜出或查出沒有任何線索遺留至今的、白澤的本名或原型，能夠得知的話，白澤與獬豸的交易自然也就不成立。
聽著這段話，小白澤停止扭動，定定的望向天邪鬼。
「這我當然想過，」原型是不太可能，至少名字應該可以，但那又怎麼可能容易？可以得知那麼久以前的事的，只有年歲超過五千的原生種，時至今日大多數不是成為化物就是死於工業污染，不死也剩不到半條命，而獬豸在原生種中的地位崇高，就算我找的到那麼老的原生種，對方大概也不會說。
眼前是還有一個方法。我也望向天邪鬼。
至少白澤本人是知道自己的本名與原型的，由此，能夠讀心的天邪鬼……
「想都別想。」該鬼回以優雅而惡意的笑容。
天邪鬼討厭麻煩事，但絕對不介意主動送上門的、欺負人的機會。
「還真枉費你活了這麼久，無面，做這有什麼意義呢？雖說我知道你窮追不捨的理由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3px">，但今日的情況可是白澤自己選擇的，看在你這麼蠢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白澤至今也不曾後悔過，千真萬確，沒有一絲一毫希望獲得寬恕的心。」
「……這是在警告我嗎？」
「生為衍生種，我們並不難生存，應該說只要人類還存在衍生種就不會滅絕，跟原生種不一樣。選擇讓人類能有今天的是白澤，選擇讓人類跟妖怪共存的也是白澤，若非白澤的作為，也沒有我們衍生種壯大的今天，固然我們是沒有恨白澤的理由，但也沒有必須破壞現況的理由，不是嗎？
「你的主食是人類的愛情，又怎麼知道白澤一定能做為你的食糧？」天邪鬼的語氣嚴謹，瞇起的鳳眼透著難得的滿足與愉快，就如同我飽食一頓愛情的時候，「再說，打算破壞白澤這段時間來的努力的你，怎麼確定他之後不會恨你入骨？」
比起雲外鏡轉述的那些，天邪鬼果然更能切到重點。
但也因為說的人是天邪鬼，在對問題的考量上又多了一層真或假的判定？
「我說的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喔，就如我一直在說的，我不跟同族唱反調的。」
「所有從你口中說出、能找到反意的話在常識上都不應該獲得信任。」
天邪鬼的臉一垮，「真討厭的傢伙。」
「謝謝誇獎，不管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小白澤離開了我的膝蓋，落地數秒後又被我撈回來，像不想繼續窩在主人腿上的小貓一樣大睜著眼找尋下去的路徑。
天邪鬼的問題有刺到要害，卻仍是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跟白澤不一樣，我可是非常自私卻最能讓人愛的妖怪啊。
「我說真的，你真的是個討厭的傢伙。」天邪鬼說。

我殺死白澤不只一次。
但獲得那般強烈的、被愛的感覺，只有在第一次，似乎是只有在瀕臨崩潰的時候才能體認到那種感覺。
而真正的崩潰並不是能自己控制的，說「我要崩潰了」就會崩潰什麼的，沒有那麼好的事。
就像說著想死的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多不會真的從樓上跳下去一樣。
並不是氣量增加，只是，好像很莫名其妙的、迷迷糊糊的就過去了，傷痕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累積，一般都不會知道自己要害在哪裡的，只有外人看得出來。對妖怪無面來說，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換宿主，那些情緒更是堆在些難發現的地方，蠶食著精神。
從某個方面來說，我陷入和雲外鏡一樣的窘境。
雲外鏡沒有自己的樣貌、沒有自己的特徵，我則沒有自己的臉。
說我是妖怪無面，「無面」這個詞對我來說是指我身為妖怪的特(xing)而非指我。無面是一個倚靠別人的愛情而活的妖怪。
最悲哀的是，我似乎也沒有因此而特別了解愛情。畢竟以大多數人類對愛情的定義來說，我可是一直被甩的那個啊。
「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誰。」
我最喜歡的一句話，不只是因為和我很配，完完全全，根本就是在說我。
人類的愛情不僅是我的食糧，更是我存在的意義，我追求的一切。我迎合宿主的希望不僅是為了保住愛情，更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彌補我的空缺，那個本能加上食慾加上私心的大洞，雖然填的速度總追不上洞擴大的速度。
現在我有白澤。
白澤不會期望我成為誰。
這並不是說白澤就沒有期盼再會的人，但他並不會期待我成為他想見的人，不僅會用言語拒絕，更會用行為阻止。
「你們這又是在演哪齣？」剛結束最後一個預約病人的天邪鬼拿著沒喝完的咖啡上來二樓，開口就這句。
「只是在玩而已。」我回答。小白澤照慣例坐在我膝蓋上，一雙小手使勁的壓在我的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上、阻止我把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拿下來，可以說正透過我的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為媒介進行角力。
「真噁心，食客別在主人家裡演肥皂劇，滾下樓去，最好直接滾出大門，滿腦子邪念，(xing)騷擾未成年孩童的死變態，我要報警喔。」
「克制一下你的用詞，天邪鬼，會讀心的你下這種評語會害別人形象破滅的！」
「又沒說錯，明明就不想拿下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變成別人的樣子卻還做這種事，這不是變態是什麼？啊啊，是透過這種方式來從白澤的反對行為中感覺自己被關愛？你真糟糕，太糟糕了，變態之最。」
雖然是這樣沒錯，確實這樣讓我愉快，甚至會有正在進食的感覺。
「他承認他是變態了，白澤，快離開他，到爸爸這來，爸爸保護你。」
「你剛才不是還惱怒的要把我們趕下樓？」我當下結束拉鋸戰，緊緊抱住小白澤，這下原本再推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的小手也變成在推我。
心理醫生聳肩，「趕人太麻煩了。」
突然感覺認真回應他的我很像個笨蛋。
「你才失禮呢渾蛋，本人難得好心給你提供一次免費心理諮詢，恩將仇報的變態。」
「我不需要心理醫生。」
只有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的人才會需要心理醫生，才會需要建議者，我很清楚我要什麼。
唯一不會、不願在我身上尋求他人影子的存在，唯一有可能愛真正的我的存在。
我要白澤的愛情。

白澤走了。
帶著成長到約有十三四歲的外貌走了，時間流逝的真快。
我躺在用天邪鬼的錢買給白澤的衣服堆上，翻閱從天邪鬼資料架上拿來的病歷，時代進步妖怪也受惠，可以直接透過超專業心理醫生的評估來物色合適的宿主，不用像以前那樣辛苦賭運氣，這樣的宿主也可以維持比較久。
「作為食客，你還真是厚顏無恥的可以。」
「因為我有戴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嘛，反正你收入很高又沒有多少花費。」
「我還有四個車貸跟一百零七年左右的房貸。」
又是個有複數吐槽點的發言，「……還真的有銀行願意貸你啊？」
「因為我信用很好。」
怎麼突然覺得我也可以置產了，如果連天邪鬼都能被銀行認為信用很好的話……我說不定可以申請到黑金卡啊！
「你這吃軟飯的能有什麼收入？快醒醒。再者你連DNA都不一定的是要人家銀行拿甚麼判別身分？」
「名字？」
「蠢材，人類對本名的重視可不如妖怪。」
名字對妖怪來說是存在的定義，然而以人類那麼大的數量，再刁鑽的名字也有重複的可能(xing)，「那你是拿什麼讓銀行做判別的？」
「秘密，請停止你的置產妄想，寄生蟲。」天邪鬼抽走我手上的病歷，「下午有病人會來，我就送佛送上天，請你最少給我消失個五十年。」
這是什麼……想做就能做的很好？我還在物色，天邪鬼居然就已經幫我找好了，打從心底湧上一股摸摸頭的衝動。
「殺了你。」
我很配合的立刻逃進浴室裡去。
天邪鬼希望我消失個五十年，所以他決定的絕對不會是個普通的病人，一定是完全能符合我對愛的需求的宿主。
那麼，再見到白澤，不是五十年也會是四十年後了吧。
記得看過一些人類的創作者描寫妖怪的作品，說什麼因為壽命很長所以很能耐得住寂寞，或是根本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速度。衍生妖怪的壽命冗長，但我還是會寂寞。
當然這並不是說人類的設想不對，而是妖怪對時間的感覺是看以什麼為比較物。深居野外的原生種以自然的四季變化做為對時間判斷的依據，跟人類混在一起的衍生種則是以人類的生活節奏為時間依據。
對我來說更是如此，因為我會以愛為媒介去深深融入一個人類的生命。
然後在解除跟宿主的關係後，累積多年的、屬於我的感覺就會一次爆發出來。如果能因為壽命很長而不在乎時間該有多好？
如果可以不在乎距離下一次見到他還有多久時間該有多好？

依附宿主的過程非常簡單。
在準宿主的面前拿下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在對方眼中，我就會是他最想看見的、最深愛的人的容貌，接著對方會開始回憶關於這個最愛的人的一切，只要保持視線相對，那些回憶也會同時進入我體內，成為『我』的人格、『我』的記憶。
然後，宿主喊出『我』的名字的時候，依附就完成了。
天邪鬼介紹一個失去雙胞胎妹妹的戰地女記者給我。那個妹妹在追隨姊姊的工作時和家人失去聯絡，雲外鏡代替我去確認過，她已經因為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灰飛煙滅。死無對證，還有雙生姊妹的繫絆，確實是非常理想的宿主。
有天邪鬼的協助，我可以事先知道較多資訊，可以先換好適當的衣服，更可以準備證明我為本人的相關書面資料……科技進步對這方面要求也很多。
新宿主叫卉儀，二十六歲，就我從門縫偷看的印象，是個很精明果決的女(xing)。
躲在裡面房間等待天邪鬼叫我出場的時間，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外觀正在改變。
卉儀的妹妹叫花儀，跟英氣十足的姊姊不一樣，是個較文靜的女(xing)，很文靜，很關愛家人，跟卉儀異體同心，非常親愛的姊妹。我感覺『我』要哭了。
雖然還沒被喊名字，我卻已經開始感覺到準宿主對『我』的關愛。
只要被宿主喊出『我』的名字。
這肯定是原生妖怪無法想像的事情吧，名字對衍生種的意義，對無面來說，還可以成為契約的道具，「無面」應當是我的本名，實際上除了我的同胞外沒有誰會這樣叫我，跟原生種多麼不一樣。
宿主用來叫我的永遠都不會是我的本名，對我來說卻依然是『我』的名字。
「我拜託了住在那附近的朋友幫忙，一開始我也沒想到，真不可思議是不？」醫生帶著關切的笑容完成『我』的出場做準備，「她昨天才到，請原諒我沒有讓朋友直接帶她去妳那裡，基本上我還是有為客戶保密的義務，那可能不是很好……說遠了，她還有點虛弱，花儀(miss)？」
我走進會客室，迎向掩嘴的新宿主不敢相信的注視。
「……這是真的嗎？」新宿主改為揪住胸口，從指尖直到手腕都在顫抖，「我在做夢嗎？」
然後，她衝向『我』，用力的抱住我。
「喔，花儀！」她帶著哭音說。
就像被命名一樣，『我』立刻蓋住所有在這個身體裡面不屬於『我』的意識，『我』是花儀，卉儀的妹妹，死裡逃生的、最愛卉儀的、可愛的妹妹。『我』發出一聲類似哭泣的聲音，然後緊緊的回抱住她。
就像被命名一樣。

因為民間傳說將天邪鬼定義為會使人說出與事實相反的話，許多妖怪都會拿這件事調侃他或故意曲解他的話。他只是善於影響人心、引出人類潛藏在意識深處的惡意而已，只是因為人類大多不願承認自己的惡意，就將其解釋為反話。
這確實給他一些困擾，但他不討厭。
一開始會來做心理醫生只是為了好玩，當人類以為他是權威的時候，心理的防備會少很多很多，這降低他讀心的難度，而且這些人類都會將他說的話、他給的建議當真，就算是他胡謅的。
人類的物質生活也很有趣，除了房子、車子外他尤其喜歡所謂的網路拍賣，因為透過網路他無法得知對方的意志，就得透過對方出價的時間與金額來推斷對方的心態，想辦法找出能令對方放棄競標物的最低價格……家裡因此多出一些不需要的東西，不過從來也沒有哪個人類或妖怪真的知道哪些是他要的、哪些是他不要的。
說遠了。
雖非預知未來，讀心也能讓天邪鬼知道很多事情。
尤其是一些不見得可以說的事情。
幸好他天(xing)熱愛看人糾結，對不該說的事情保持沉默並不困難，雖說如此，也不代表他就會有這方面的原則，原則會破壞樂趣。
這說明起來會很麻煩，總的來說，天邪鬼不做利他的事情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5px">、不做麻煩的事情、不做不好玩的事情，其他一切隨意。
現在，他心滿意足的看『花儀』突然間一臉震驚困惑的猛推開卉儀，後者的表情一樣是驚疑的。
真是不得了的發展，他還以為要等到下一次、下下次甚至更久以後，這個白澤限定的變態妖怪才會覺悟到重點。
『花儀』淚眼模糊的看著卉儀，一路後退，直至退到會客室門口，然後調頭用著趨近瘋狂的速度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這層樓、離開這個房子。
「花儀？！」可憐的人類女子驚訝、不解，跟著追了出去。
追不上的。他想，人類追不上可以使喚雲外鏡的無面，之後他得想個簡單又方便的方式應付這個剛找回妹妹又失去的女子，卉儀很固執，而且會很憤怒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7px">，說不定會對他使用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開始感覺麻煩了，乾脆搬家好了？可是重新申辦房貸也很麻煩……
若是知道無面是在這裡發現應對那個陷阱題的關鍵，之後這裡會有很多非人訪客吧？往後日子會很不安寧。
天邪鬼難得發現自己開始期待麻煩的事。
因為有一個很有趣的起頭吧？
「居然違背身為無面的本能、丟下宿主啊，」他對著暫時沒人了的會客室自言自語。就剛才的情況來看，跟新宿主的連繫是被無面單方面廢棄了，對渴望愛情的無面來說，差不多就跟要天邪鬼去做全天候的慈善義工一樣不可思議，「就算你勉強及格好了，不用再來看醫生囉。」

痛的就像要被撕裂了一樣。
一直以來，我都是等宿主已不再將我視為最愛的時候才離開宿主，剛依附就脫離這是第一次，遠比任何一次分離都要痛，痛到像是生命要被殘忍的結束了一樣。
我感覺呼吸困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跑離新宿主身邊的。
「……鏡……」我現在還是『花儀』的聲音，戴上跑出天邪鬼家時一併拿上的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我還是嗆了好幾聲才擺脫那種女(xing)的音頻，「鏡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j]" style="display:none;font-size:7px">，雲外鏡！」
單單只是喊，他當然不可能出來，我聽見卉儀在後面叫喊的聲音，為此我用力掩住耳朵，直到我的身影終於在街道轉角處映入安全鏡裡面。
我肯定是瘋了才會做這種事。
除了瘋狂，連我自己都找不到其他形容。
「立刻、帶我去找白澤！」
雲外順從的將我拉入鏡中世界。
瘋狂，可是這感覺幾乎可以說是美好的。
八成是因為現在在雲外的地盤上，雲外鏡的無措也讓我清楚感覺到了，這傢伙在關鍵時刻很容易慌……是了，現在不只是我的關鍵時刻，也是所有非人類的關鍵時刻？
然而也是拜雲外鏡容易無措的(xing)格所賜，只要比他強硬，他就會聽話。
「……我說立刻！」
我想我是太激動了，也可能是出於不悅，我居然企圖抓住雲外的衣領，這傢伙現在可是跟我一模一樣，鏡子嘛，只是整體態度看起來比我要畏縮很多。這樣看去就好像是我在畏縮一樣。
雲外鏡被我嚇著，再眨眼時，被我揪著衣領的已經變成白澤。
還是少年樣貌的白澤，被收不住衝勢的我直接撞進廁所隔間、跌坐在座式馬桶上……鏡中世界沒有空間感，所以這是真品，不是雲外誤導用的映像。
「啊，你路過了很棒的地方呢，」有一整排鏡子的公共洗手間，為什麼白澤會在這就不重要了，重點是很多鏡子，「我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麼快就找到你，搞不好是因為威嚇雲外……嘛，這不重要，重點是，」
我一手還揪著白澤的衣領，另一手撥開他的瀏海，還是那對藍的像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顏色也變得像晴天的淺灘一樣淡，明確的映出了戴著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的我。
「重點是，親愛的，你跟獬豸真的是聯手對我們妖怪撒了個精彩的漫天大謊啊！」

名字，事物的稱謂，由文字構成的事物稱謂，以便在溝通時明確的做出對事物的表達。
被叫出名字就是被指定了，就連人類都忌諱被指名的說出不好的事──稱之言靈，對我們妖怪來說更是如此，名字就是如此的重要。
然而，表達名字用的符號可不是妖怪的發明。
或許在很久以前妖怪有自己的語言，但現在，不論是衍生種還是原生種，傳達名字時用的都是
人類的語言。
最早開始用人類語言來寫名字的時候，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吧，白澤告知黃帝眾妖的名字……已經有了前述認知後，這邊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白澤為了向黃帝傳達訊息而用人類的語言替眾妖取名的時候。
問題來了，白澤取的名字對妖怪們有沒有等同本名的效力呢？
答案是：有。
或許是因為人類群體有著強悍到足以創造妖怪的意志（看現在遍佈世界各地的衍生種就知道），也或許是因為其他搞不好只有白澤跟黃帝才知道的原因，這些用人類語言定案的新名字就這樣取代了本名的效果。
如果是可以取名的，如果所謂的本名可以替換，就像人類可以去戶政機關改名一樣，本名也就沒有那麼大的意義。
因為名字對妖怪來說是一生都不會想要去更換的、那麼的重要，也就沒有哪個妖怪（不論原生衍生）注意到這點。
「我也是不久之前才想通的呢。」
白澤，不愧是活了如此漫長的時間，我是沒有蠢到認為他真的一點法術都不會，但畢竟我從未看過他動真格，一時間倒也真的還沒想到，或說有一部分也是期待他因為太久沒用而生疏了吧。
完全沒有。
從腳下掀起了型似日珥的白光，極為精準的將我擊飛出去，廁所隔間、隔壁的馬桶、洗手台甚至是梳妝鏡，被那白光帶到的地方皆於被吞噬後在光珥中碎裂，玻璃渣跟其他不明殘片混著自來水淌了一地，磁磚爆裂，水泥翻上，只剩白澤座下的那個馬桶還保持完好形狀。
他頭上那對羽角向著前後方延長成彎月狀的大角，後端直垂至地面，透著溫潤的白色。
到底是原生種，連個精簡的咒字都不用，只靠意志就能調動氣脈。
就像本能，就像呼吸，自然至極。
一直以來我很少感覺到這點，尤其是跟白澤相處的時候，現在原生與衍生的差距卻明明白白擺在那裡。
他是認真的。
義無反顧的要維護現況的認真，即使是白澤，即使是那個幾千年來重複著犧牲行為的白澤，即使是那個常理來說應該已經被挫光銳氣的白澤，現下是千真萬確的對我發動攻擊，用著致我於死地也不會後悔的眼神發動攻擊。
雖然在光珥真的要吞沒我時他還是猶豫了，那個不確定讓我還可以活著掉在這堆瓦礫上。
「…………」
真的，我也沒想到獬豸是用這麼脆弱的東西──可以再取名的話，那真的是非常脆弱，即使是本名──做交換。還是說，正是因為脆弱才能換來令普天妖怪安存這般艱鉅的機會？
不重要，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重要。獬豸怎麼想的、交易如何成立的通通不重要。
我對白澤來說居然可以跟他守護了幾千年的事物抗衡，足以讓他在最後一刻手下留情，單就這點，我一直以來的追尋就不是毫無意義。
感覺到愛情，和狂喜一併充斥我。
白澤的愛情能否做為無面的糧食？現在證實了，可以，白澤可以作為我的食糧，可以做為我的宿主。
且，白澤在乎我。
跟一直以來重複的奉獻任務相比，他在最後仍選擇了我，我的生命足以為證。
這就夠了，不是嗎？
我幾乎發不出聲音，險些灰飛煙滅的軀殼陣陣做痛，不知道究竟是我還發不出聲音或是我還聽不見聲音，但我知道我開了口，我感覺的到，從白澤的神情中我也看的到。
我說。
「你的名字是──」
我追求的一直都只是愛情。

愛之章‧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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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 魍魎狩【愛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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