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籤》短篇完結

阅读模式 · 发表于 2011-4-23 02:34:27

本帖最后由 morning1837 于 2011-4-26 08:59 编辑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而這故事，就發生在我所認識、一個年紀相差許多的朋友身上。
　　每當我問起他為什麼總是隨身攜帶著那張泛黃而破舊的小紙條，但他總是笑而不語、搖搖頭，叫我什麼事情都不要問。
　　直到那天，我見著了他夾在皮夾裡，一張年代有些久遠的黑白相片，照片裡，有著兩個笑的很是天真的男孩，還有一個坐在一旁，望著兩個男孩的小女孩。
　　意外發現這張照片的話，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問著這張照片的事情，他原先只是皺著眉，表情很似沉重，甚至帶了點悲傷，但在我的追問之下，他還是開口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他這麼說著。

　　＊

　　當年，他與他還有他的妹妹是一同長大的兒時玩伴，三人總是玩在一塊兒，不論春夏秋冬。春天三人就一同去看盛開的碧桃花、夏天就去溪邊戲水、秋天就一起窩在楓樹下吃糖炒栗子，冬天，則是一同蹲在窯前燒蕃薯來吃。
　　他說，他一點兒也不會羨慕我們現在的童年。
　　「太單調了。」他哼笑著，「盡是玩些電子產品，要不然就是被你們老爸老媽照顧的好好的。」
　　他這樣地碎唸後，又繼續敘述著關於他的故事、那我從未知道的部份。
這樣無憂無慮的童年在他十六歲的那年就結束了。那年，他才剛上高中沒多久，他還記得那時他坐在教室裡，正專心地聽著講台上授課老師的話時，他的班導就突然衝了進來，匆忙地告訴他關於他父母突然去世的消息。
　　死亡的原因是因為車禍，他的父母在每天早晨例行的批發途中，為了閃避對象的車輛，而撞上山壁，整輛車起火燃燒。
　　他那天早上心裡就有種詭異的感覺，但他卻始終不以為意。
　　站在靈堂前，他看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的鄰居、他的遠親，兼他的青梅竹馬的父親的男人。那個男人平日總是一臉和善的笑容，對於時常待在他們家的他總是熱情地歡迎著。
　　「阿伸平常總是要我多多照顧你。」男人現在的臉上沒有笑容，有的只是關心的淡笑與一絲絲的悲傷，「你要來我們家嗎？」
　　男人突然拋出的一句，令他完全無法反應過來，就在他想開口時，男人又繼續說著。
　　「我和我老婆想要收你當養子，雖然……我們家可能不是很──」男人吞吐地說著。
　　「我……」他看著男人那真摯的表情，想要湧出的感謝卻無法好好地表達出來，他只是……緊緊地握住男人的手，然後點頭。
　　從那天起，他就成了他們家的養子、不具血緣關係的孩子。由於同宗血緣，所以他也就得以保持他原來的姓氏，叫著一樣的姓名，卻有著不同的父母。
　　他與他的關係從青梅竹馬成了兄弟的關係，而他的妹妹從此也改口稱他為「哥哥」，雖然他總是笑著說，稱他為哥哥的人只要有他妹妹就好了。而他，也接受了這樣的理由，與他仍舊是像以前一樣稱呼對方，但他總覺得，好像有層隔閡感在他們之間出現，原本應當是單純的青梅竹馬的關係，卻因為那層若有似無的疏遠感，讓他感覺到他在這個家裡，就像是多出來的。
　　──事實上，也的確是多出來的。雖然他們總是對他一樣的態度，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心刻意地在疏離這家人，還是因為那樣的態度他無法習慣。
　　日子一天一天這樣地過去，而他們也一天天地長大，高中畢業之後，他說他想去上藝術大學，他自己笑著，然後跟對方說：「你就去吧，你比我有天份多了。」
　　從小，這個他的青梅竹馬就總是畫出許多他無法想像的東西，每每總是令他驚豔。
　　而他，並沒有選擇繼續就讀大學，而是在畢業之後北上工作。不想在欠著那個家裡有任何的費用，他順利地找到在一家貿易公司裡找到一個打雜的工作，當他拿到第一份薪水的時候，他便將薪水寄回了那個家裡。
　　雖然事後那個家裡的父母要他不必將薪水寄來、要他自己存著當做老婆金，但他只是笑笑地帶過──不想虧欠。
　　他們對他已經夠好了的，真的。
　　四年過去了，他從一個打雜的小弟成了主管。而他也從那個家裡，叫著他「哥哥」的小女孩，不……不應該說是年輕女孩口中得知，他的青梅竹馬已經從藝術大學畢業，現在正在一家畫廊裡工作。
　　成天畫些畫、做著他喜歡的工作，過著安穩的每一天。
　　聽說他正想知道自己的地址，於是他便將地址交給了女孩，過沒多久，他就接到了那個他的青梅竹馬、現在也已經是大男孩的那個人的第一封信。
　　從他北上工作之後的四年裡，他從未回到那個家過，所以，這倒還是他第一次直接地接到來自他的訊息。
　　他有些興奮地拆開信封，而從那裡頭掉出了一張明信片大小、小小的水彩畫，還有一張小小的信籤。
　　『你過的好嗎？我最近還不錯，聽說你已經當主管了，恭喜。PS.你可以不用回信給我，我知道你很忙。』
　　簡簡單單第一句話，沒有多餘的話語，但他卻覺得十分的溫暖，不知怎地，他總覺得這段四年與他的空白，似乎開始逐漸地添上了色彩。
　　從那天起，他就固定會在每個禮拜的禮拜一收到來一封來自於他的信。
　　而那封信裡總是會附上一張他的畫，有時是畫著一朵花、有時則是青空，雖然他不太懂藝術、也不太懂的畫，但是他覺得他畫出來的東西很好看，有種清新的感覺。除了一張小小的畫之外，還有一張便籤，就如同第一封信一樣，小小的、少少的，沒有什麼多餘的字。
　　一點一滴地，累積在他手邊的信越來越多，不知不覺中，這樣收信的關係已經持續了一年之有。
　　信裡面總會交代下他的近況，但卻除了些微的訊息外，就無其他，但僅是如此，他就知道他目前過的非常地好了。
　　他笑著說，那時候，他每個禮拜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禮拜一的時候，去打開租屋處的信箱，看看他想要他的那封信究竟寄來了沒。他覺得只有確認那封信究竟來了沒，他才能夠覺得自己還像是以前一樣，跟他還有他妹妹、像是兒時一樣玩在一塊、很單純，感情還是跟以前一般地好。
　　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車禍、收養，還有一些超出那時的他所能想像的事情全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天，他一樣依然有些期待地走下樓，差進鑰匙、轉開信箱，想要取出他所等待的那封信時，卻看見鐵灰色的信箱裡，卻是什麼都沒有。
　　他甚至以為自己眼花了。
　　又過了幾天，他的信還是一樣沒有寄來，正當他難得想要打通電話、打回那個家問問時，郵差喊著掛號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他穿上拖鞋，走到樓下簽收了那封掛號。
　　掛號信上，寫著自己的名字，還有他名字。外觀就如同之前所收到的信一樣，只是成了掛號。
　　他急地撕開信封──這次，信封裡頭裝著的不是畫，而是一張照片，一張年代有點久的照片。照片上，有他、有自己，還有他的妹妹，相片的背後寫著那拍攝的日期、距離現在二十年前多的時間。
　　他抽出剩餘的東西，而信封裡面就只剩下一張小小的信籤，信籤裡，簡單地寫著：
　　『我一直很喜歡你，然後，再見。』
　　看著那信籤，他認的出來，那是他的字沒錯，他沒可能認錯的。
　　他先是愣住，然後慌了──那個喜歡是什麼意思？
　　然後……再見又是什麼意思？
　　他的心裡浮起了一絲詭異的預感。
　　他將照片和信籤塞進信封中，衝回房間裡，匆匆地套上衣服、抓了錢包後，就立刻前往客運站搭車回鄉。
　　工作還是什麼的，他已經管不著了，他只是覺得，他應該要回去的、應該是要回去……那種感覺跟他當初父母去世之前，感覺到的「感覺」很像。
　　──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他的世界曾經缺失過，而如今正在一點一點地補回，現在，卻好像又出現了裂縫……
　　經過了兩小時的車程，他總算回到久違的故鄉，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去懷念，而是直奔那個「家」。
　　才一踏進門口，他就立刻傻住了──
　　「大哥？」一個年輕的女人從裡頭走了出來，「你怎麼……」
　　他還認的出來，那小時候的輪廓還依然在臉上，這個女人就是當年的小女孩。他伸出手，指著供桌上、多出來的牌位。
　　「那個，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牌位上的名字。
　　「你收到信了？」女人淡淡地說著，「哥他已經……」
　　牌位上──是每個禮拜一都會寄信到他住處的男人的名字，也是他的青梅竹馬的男人的名字。
　　「怎麼可能！那我每個禮拜──」
　　「那是我寄的。」女人垂下眼，「二哥要我每個禮拜都要寄信給你。他之前寫了很多，要我這樣慢慢寄給你，你之前收到的那封，就是最後一封了。」
　　「最後……一封。」他喃喃著。
　　「二哥他……一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女人看著牌位，「大哥你收到的第一封信就是二哥他寄的，他說他想要親手寄給你，在寄出後不久，他就去世了。」
　　「他──怎麼死的？」
　　女人頓了下，道：「癌症。他從一上大學，就知道自己罹患了癌症，只是一直不敢跟你說。」
　　他傻住了，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崩落、在他的內心。
　　「對了，大哥，二哥要我把這個交給你。」女人走回房間，取出一包用牛皮紙包起的四方物體，「好像是二哥的素描簿，因為我在二哥去世之後，整理他的東西時，卻一直沒見到他心愛的素描簿，所以我想……」
　　他接過，慢慢地撕開，然後看見了裡頭包的果然是一本有著深藍色書皮的素描簿，他慢慢地翻開素描簿，卻看到……

　　＊

　　我問他，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微笑著，但是我看見了他的眼角出現小小的淚珠。
　　「沒什麼，只是……一些人物素像畫罷了。」
　　他轉過臉，淡淡地說著，但聲音裡卻帶著一點泣音。
　　我沒有追問，因為，我想我應該知道那是什麼了……

－－－－－－－－－－－－－－－－－－

（純屬虛構）

《信籤：續》

　　看著桌上那疊已用細麻繩綑成一捲的信件，這些是，他這一年來每天所累積的成果，信上寫著對方的名字以及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是現在式，除了上頭所註記的時間卻全都是未來式，而在這之中例外的... ...是他自己手中所捏的這張信紙、已經不知塗改過幾次的信紙。

　　小心翼翼地，他將自己所繪的圖與信籤裝進信封中。

　　他抱著一絲的期待、還有所剩不多的時間，穿上淺灰色的薄外套，慢慢地步出門外、前往投遞自己正活著的証明－－縱使無法等到他回來，但自己也能夠透過未來的信件，慢慢地等著他回來。

　　即使現在的自己看不到，但未來－－總能見到的。

　　所剩不多的生命，就如同風中殘燭，但是，他並不難過，因為他知道，他所有的心意全都在那疊信裡了。

　　－－想說的、想表達的，全都寫了進去了，這樣，也不會有遺憾吧。

　　一想到他看到最後一封信時，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他就期待的很。

　　吶... ...你知道嗎？

　　曾有個人說過：「是等待的人痛苦呢？還是讓人等待的那個人痛苦呢？」

　　我想都不是，這並沒有選擇，而是都很痛苦，只是，可以的話，我並不希望你那麼早就看見我的痛苦，也不希望你看到我的痛苦而痛苦。我寧可現在一廂情願地等待你回來，就算你再也不回來也行，只要你看到我的心意就行了－－痛不痛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意不是嗎？

　　對吧？

　　他笑了笑，將信件投進綠色的郵筒裡，目光轉而望向幾朵浮雲掠過的青澀天空。

f · 发表于 2011-6-6 20:25:14

這故事一開頭就暗示了悲劇(xing),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傷悲了起來
對這種青梅竹馬類型的情感最沒轍了
或許是因為在那樣無憂無慮的童年中,擁有的情感往往都是最純粹的
純淨地有如一張白紙,不會摻雜任何的計算.功利
只有一心為愛人好的心情,就像這故事中的寄信籤的青梅竹馬男子
總是在遠方關懷著他,感覺男子是知道他心中的隔閡,而用這著不著痕跡的方式關心著他
縱使已經得到癌症卻仍放不下心,仍交待妹妹持續寄信呀~
雖然癌症有點老梗,不過是很溫情又小悲的小品文
看完後會有種果然還是要珍惜當下,把想說的話說出來阿
來不及真的是一種很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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