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言情）《七里香》[短篇已完結]

阅读模式 · 发表于 2013-4-29 22:56:51

本帖最后由 julia890523 于 2013-4-29 23:04 编辑

——建議搭配與標題同名，周杰倫的七里香觀看——

×

那是他從未期待過的奇蹟。

天空下著雨。身著一襲灰衣的雲朵看起來是那麼悲傷，宛如弔喪般傾盆而下的淚珠洗去了翠綠樹葉上的塵埃，雨絲順著重力掉落，交織出清澈哀輓的奏鳴曲。他伸手想要觸摸玻璃上滑落的雨水，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冷而濕潤，收回手時卻是什麼也沒有。

他回頭，水泥構築的空間裡，中年男子正向台下排排坐著的少年少女們說些什麼。他瞇起眼睛，男人的唇型描繪著不出他意料的話語。

『……新同學的耳朵有非常嚴重的重聽，普通音量幾乎都聽不到，大家平時對他要多多照顧……』

又來了。他想。
他根本不需要誰的關照。那些「熱心」人士的關懷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諷刺，他們用憐憫的角度看著他，彷彿施捨恩惠的與他相處，爾後又擅自嫌棄他而離去。那些人總是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討論他，就像他其實是聾了不是重聽那樣。他曾經為此憤恨，但經歷太多次後便也看開了——反正只要不刻意去讀他們的唇型，那些也就是蒼蠅般吵雜的細碎聲音罷了。

大概覺得已做夠事前教育，緊閉的拉門終於被打開，那男人朝他招手。腳步跨出，他隨著來領他進教室的導師步上講台，用了不到十個字結束掉慣例流程的自我介紹，他往導師指派給自己的位置走去。

莫約是人數的關係，他的位置是七乘六的方格中唯一多出來的第七排，僅有的兩張並排木桌上滿佈傷痕，彷彿被遺忘在時間的洪流中，在這間過於嶄新的教室裡與世孤立。

那兒坐著一名少女。在只容得下兩張桌子的空間之內。
少女低頭寫著什麼，絲毫未注意到他的經過。他也毫不在意的在對方身旁坐下。轉過頭，他並沒有向新鄰居打招呼的意願，而是看向窗外，那落雨沖洗著的世界。

耳邊導師的聲音嗡嗡作響，但很快便被雨水給淹沒——他沉浸在那樣的世界中，直到腰間傳來一陣搔癢感。

他回頭，刻入雙瞳的是少女看起來有些呆傻的笑容。少女將筆記本舉至他眼前，橫線劃開的空白上，一行略嫌歪斜醜陋的字寫下了他們的相遇。

『初次見面、我是鈴木春、還請多多指教。』

×

鈴木春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
這並不是說她有多麼美麗或者多麼聰明，相反的，她既普通又迷糊——她的特別在於她的打扮，以及她身周的氛圍。

在少女們爭相比拼或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或可愛或美麗，布料越穿越少的現代，她卻宛如古老拘謹的日本女學生，穿著遠遠長於膝蓋的百折裙，連髮型也是一絲不苟的耳後三公分。

她總是掛著笑容。傻傻的，靦腆的笑容點亮了平凡無奇的臉蛋。她不大說話，一對墨黑的瞳跟著黑板上龍飛鳳舞的白色線條轉動，偶爾低下頭認真筆記時，齊平烏黑的髮絲便會隨之垂落，露出白淨纖長的頸脖。那樣的她有種特別的魅力，能夠撫慰躁動混濁的靈魂。

他原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對任何女(xing)產生好感，但他卻在立下這樣的誓言後，於雜音充斥的世界中找到了唯一寧和的角落。

他們逐漸成了朋友。隔著一條線的距離，溫柔的她為無法聽課的他刻意將老師嘴裏的重點逐字抄下，表面冷漠的他為迷糊的她特意帶上了兩份的用具。
這樣溫暖的時光持續了很久，他們在微妙的距離以外關懷著彼此，就連話語都不曾越界——直到他生了一場大病。

記敘著關懷的筆記本破壞了桌子並排的界線，他該做的是踏進那溫柔的寧和從此再也無法失去，還是遠遠的逃離不知何時會消滅的安詳？

他不知道。他是那麼害怕失去她，失去他的寧靜。但那迴盪著不明所以聲音的世界對於懂得了幸福的他來說實在太過寂寞，他甚至已經無法想像過去的自己是如何承受那寒冷的。

遲疑的抬起視線，少女滿溢擔憂的黑瞳與他相交。

他最終推回了越界的筆記本——連同他所寫下的回覆一起。

多麼自私啊。他想。

×

雨滴擊打在窗戶上，發出吵人的聲響。廢棄物所佔領，狹窄而潮濕的空間裡，他蜷曲著身子窩在室內一角，懷裏揣著隻球棒。頂上的燈光時明時滅。感受到異常的溽氣，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不快點想辦法從這裡出去的話隨著時間的過去事情只會越來越糟。燈熄了，正如他所預期，然後——

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堆滿器材的昏暗倉庫。
裝著籃球的籮筐、層層疊起的跳箱、成堆擺放的球拍，捲成一束收藏的跳繩，忽明忽暗被風吹得不斷晃動的老舊電燈……以及在他對角線的最邊上縮著身體的少女。

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他終於從噩夢中完全清醒，回憶起現在的狀況。
大約是最後一節課時，身旁的同桌翻找著抽屜，隨著時間的過去，那張總是傻笑著的臉由疑惑轉為一臉快哭出來的神情。他於是低聲詢問她發生了什麼，得到的是筆記本上增添的一行字——一樣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少女確實無時無刻都隨身攜帶著一樣東西，那是一封信。他不曾問過少女關於那封信的事，他認為那是她個人的隱私，若是她想對他說，他便聽。若是她不願人知，那他也不會去問——他只要能待在她身邊便已經足夠。

看著少女著急的樣子，他回溯他的記憶，接著得出他最後看到那封信是在體育課的結論。於是下課鐘聲一打，他們便一同衝出教室，從操場到體育倉庫都仔細的翻找了一遍，最後在一筐筐疊得高高的籃球裡找出了那封已經滿是污痕的信。

短暫輕鬆的氣氛後，他伸手要推開關起的門，卻發現不知何時，那扇在老舊倉庫中顯得突兀的厚重大門已經被人從外面反鎖。還來不及對此做出任何反應，後腦勺一陣鈍痛感便奪去了他的意識。

「……」伸手撫摸尚隱隱作痛的頭部，他起身，繞過身周的籃球，走過瑟縮的少女，來到了緊閉的門前。不同於年久失修倉庫的破爛及腐朽，鐵製的身軀在微弱光下閃爍寒光，就連一絲棕紅也不曾得見——那是扇過於堅固的門，即使試著用力，襲上腦海的也只有金屬的冰冷。

被徹底困住了……嗎。

心中泛起這個認知時，他意外的沒有產生任何一點負面情緒，迴繞在腦中的僅有雨水洗刷的平靜。視線掃過一旁因不斷下降的氣溫而顫抖的少女，恍然間映於視網膜上的是曾經幼小的自己。他抬起頭，在時間的扭曲裡，相同DNA的兩雙瞳眸交會了。

「無所謂了……不是嗎？」

緩緩蠕動的唇道出了無聲的詢問，未待他開口回答，一抹極淺的笑意便在稚嫩的臉上漾開。
啊啊……是呢……已經用不到，用不到了啊……。

閉上眼睛，迴盪在耳邊的聲音再不復以往的吵雜，他笑了。

——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

×

他們從未對彼此傾訴話語。
也許是膽小，又或是過於默契，他們始終保持距離，卻時刻相依。

他們相愛嗎？他不知道。

但他愛著那樣的時光，於大雨中飄散潮濕紙張味道的午後，與自己相異的溫度染上背脊，僅此一曲的溫存。

他願意用一生守護那份安寧。

「吶、當你覺得一個人非常重要，重要到你不能失去她的話，那麼就用名為喜歡的情感束縛住她吧。」

很久以前，曾經他所珍惜的女孩所說的話浮上心頭。他先是望著窗外出神，爾後才抬起筆，讓墨水劃過散佈著零星交談的紙張。

筆尖與交織的纖維摩擦，構築出的是渴望永遠的祈禱。

——他的心就那樣被他遺留在少女空無一物的木桌上。

×

步於人群熙來攘往的長廊，他看向被水泥天頂隔絕的雨幕，彷彿可以洗滌一切的雨水歌唱著，掩去了人群的吵雜，撫平不安搖晃的靈魂。

仰頭，失去色彩的畫作繪入雙瞳，雨季的灰色調霸道的蝕去柔軟的淡藍，天空的淚水垂下，模糊了世界的界線，他閉上雙眼，恍惚間墜落至夢境般的回憶中。
遙遠的聲音迴盪著，交織出他早已失去許久的幸福。

「……吶、我喜歡你。」
「……將來，我做你的新娘好嗎……？」
「那麼，約定了喔。」

他們一定，曾經相愛吧。

「……？」

突然，物體落在身體上的觸感將他自回憶裡喚醒，視線往腳邊移去，一張被揉成一團的紙張正靜靜的躺在哪裡。他嘆氣，彎腰撿起本應進入一旁垃圾桶的紙團，滿佈折痕字跡的信紙早已破爛得看不出信紙原本的圖案，凌亂的談話內容被主人隨手扔棄，連墓地也沒能進入的掉落於石質地板上。但正當他打算將它扔進垃圾桶時，信紙一角凌亂的字驀然刻入眼中。

『……鈴木春。』

他眉頭緊皺，將信紙整張展開，少女們談話的內容便映於滿溢疑惑的雙瞳。

×

她看著天空。

『吶、你知道我們學校的那個怪談嗎？你不知道對吧？』

與那天相同的傾盆大雨劃過黑瞳，她伸手，寒意自玻璃上傳來，流入心臟，爾後於眼中溢出。

『……要說就快說。』
『哼哼，就知道你不知道……這是高年級的學長跟我說的，傳說我們學校裡有一個女生的幽靈在徘徊——你聽過我們學校曾經有通緝犯闖入吧？那個女生好像就是因為這樣死掉的。』
『所以她是想要報復才在校內徘徊嗎？』

同那溫度一般冷漠的容顏浮現在腦海，思念隨之溢出雙唇。

「不會再，讓你逃了喔。」

滂沱雨勢裡，少女翩翩起舞，手裡緊攥的紙條隨著衣袖的紛飛而飛舞於潮濕的空氣間。旋轉踏步後，她彎腰，向不存在的觀眾謝幕，被髮絲掩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僅有嘴角一抹艷冶的微笑宣告著戲劇的開演。

「——找到你囉。」

×

腳步不斷的踏出，他奔跑著。於長廊中，於樓梯中，於走道中，於雨中，雨水打濕了他的身體，疲勞侵蝕了他的雙腿，即使如此他也依舊奮力的奔跑著，妄圖贏得這場命運的競賽。

「……！」

他跑著，直到雙眼被雨滴刺痛，直到雙腿失去知覺，直到近乎窒息，他才終於看到了終點。

少女背向他一步步踏進樹木構築的小道，逐漸消失於落雨之中。他張口，將最後一絲力氣凝為話語，想要阻止少女的離去——

「軋——————」

物體摩擦地面的聲音劃破空氣，奪去了他最後的聲音，他下意識的回頭，接著下一秒，迎面而來的腳踏車便撞上了他。劇痛自撞擊處蔓延開來，他抬眼，模糊的視線中是預料中的女(xing)。花朵般妖艷的笑容燦爛的盛開，耳邊傳來皮球不規律撞擊地面的聲音，啪達啪達的自脆弱的耳旁劃過。

他想起了皮球與自己和她曾經許諾的永遠，過去的笑鬧和喧囂彷彿都在這一刻凝結，而後他看著斂起笑容不帶任何表情的女(xing)，嘴角勾起了苦澀的微笑。

「……為什……麼，非要……做到……這種地……步呢……。」虛弱的聲音自雙唇流出，他說，眼底滿是複雜的情緒。

女(xing)又笑了，她停止拍打皮球的動作，低頭在他耳旁吐出話語。

「這是，你逃離我的懲罰喔……我想要你永遠永遠都只看著我，只聽我說話，只能待在我身邊……為此我發現，只奪去你的聽力是不夠的……。」
「我會挖下你的雙眼，砍去你的雙腳，剁下你的雙手，把你做   ***下载/download/otomedream/ダウンロード***   彘……這樣你就沒辦法再離開我了……吶，很棒不是嗎？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魅惑的低語訴說著她即將施行的殘酷，他卻連傾聽也已無力。溫度逐漸流失，冰冷的雨水一點一點吞沒他的意識，隱約中，覆於臉頰上的溫度似乎稍微變了，帶著他所喜愛的溫柔。

——啊啊……聲音，傳達到了嗎……？

他笑了，接著輕輕合上了雙眼。

×

……
…………
………………

少年在走廊上大步走著，還帶著一點稚嫩的臉上是難掩的緊張與期待，跟隨著人群的步伐，他在一道門前站定。

『不不不，據說她是在找人喔。』
『找人？』

少年先是躊躇了一下，最後才像是下定什麼決心般，伸手拉開了門。

『那個女生似乎是在被喜歡的男生告白後死掉的，她的屍體上發現了一封情書，那個男生看到了好像哭得很傷心的樣子……所以她應該是在找那個男生吧，為了把情書交給他。但是那個男生早就畢業了。』
『既然他已經畢業了，她怎麼還在校園裡？』

他顯然是來得晚了，教室裡的位置幾乎都被佔滿，視線掃過整間教室，短暫的猶豫後，他走向教室裡較靠後的一個空位坐下。

『不清楚，但是根據學長們的謠傳，那個女孩會選上一個男生，然後跟他談戀愛，可是如果告白了，她就會跑走，接著那個男生就再也沒法見到她了。』
『……還真是殘酷啊。』

「那個……你好啊，我叫做吳建培……」眼神偷瞄著臨座的女孩，少年有些羞澀的鼓起勇氣向她搭了話。

『對了、我去查了一下舊報紙，有查到那個女生的名字喔。那個女生啊、就叫做——』

「……初次見面、我是鈴木春、還請多多關照。」

少女笑著說，一如她多年來所做的。

——後記——

想寫一個很寂寞很寂寞的故事。
少女忘記了她死掉的事情，為了一個答覆而成了地縛靈，但是過了太長的時間，她連在等誰都已經忘了，而停止在死亡前的記憶又將她再一次帶入死亡中。或許有一天，有誰讓她想起（認同）了她已經死亡的事，這個迴圈才會停止吧。這是很難的，因為她會下意識的逃避這個事實。
另外，其實從少女的寫字習慣可以看出她死亡大約年代（笑
少年的過去在這篇裡面因為找不到適當的插入點就只隱約的提了一些，不過推測一下大概可以猜到了是誰造成他現下的模樣的，雖然那其實一點都不重要（ｒｙ）然後相信有人可能也注意到了，他總是在看雨這件事。這是因為所有足以改變他人生的事件都發生在大雨天……根本就在考驗我可以寫出多少種雨景敘述啦渾蛋ｏｒｚ然後他的精神其實是不太穩定的，結果我有種越寫越ｏｏｃ的感覺（爬
這次稍微嘗試了一下不同的表現手法，雖然大概是因為最近恐怖遊戲玩太多了（爆
敘述方面用了不少的隱喻，有興趣的人可以找找看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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